《如果事与愿违,相信另有安排》PDF 高清扫描版|百度网盘下载

作者:每日人物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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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事与愿违,相信另有安排

《如果事与愿违,相信另有安排》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如果事与愿违,相信另有安排作者:每日人物排版:辛萌哒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11-01ISBN:9787559429964本书由北京宏泰恒信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记录这个时代值得被记住的人序我们,或许也是这样的人

不久前,“每日人物”刚过了两周岁的生日。

我们一直坚持记录这个时代值得记录的人,讲述他们的故事。

他们有的是在命运里颠簸的人。

邢佳栋演《士兵突击》已经10年了,在街头仍然被叫做伍六一,他如何在这个角色的阴影中自处?

映客CEO奉佑生身价几十亿,却说自己过着一种没有快乐感的生活,他到底遭遇了怎样的焦虑?

我们也报道普通人。

南京人陈思在长江大桥义务巡逻14年,救下了300多个自杀者的生命。他却经常反思:我这样是救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骨灰盒设计师庄宁见惯无数生死离别,他最害怕的是客户的一个问题,“还有一样的吗?”他害怕生者的决绝。

育儿嫂范雨素打工的房子有12个卫生间,客厅里说句话都有回音。每天晚上她回到8平方米的住处,会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两边的人都觉得不幸福?

730篇文章,那么多的人生。

为了采访他们,“每日人物”的记者也创造了许多故事。

一位小伙子,骑着电动车送了一个月外卖,只为更好地理解外卖小哥生活中的笑与泪。另一位小伙子在采访时弄丢了自己刚戴上几个月的结婚戒指。有一位姑娘为了采访,23岁生日的当天在火葬场待了一个下午。

还有一位姑娘,报道了一位蒙冤多年的阿姨,为她伸张。阿姨很是感激,经常给她打电话问候。实际上,阿姨已经身患癌症,但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严重。为了给她宽心,我们的这位姑娘就经常陪着她聊天,想办法让她开心,同时始终保守这个秘密……

作为一个做原创报道的平台,“每日人物”在这个时代显得很稀缺。

但这样的地位并没有带来最大的收益。

拿微信来说,“每日人物”公号的点击率很高,推送发酵很快,往往几个小时就能达到最大阅读量。年轻人把它当作一个原创信息的信使,甚至能推断出它每天的大致推送时间。但是,事实只是事实而已。在这个充溢着标题党和关键词的速食时代,报道事实是无法蹭热点和收割流量的。

从性价比的角度看,报道事实不如报道观点,报道观点不如报道情绪;从需求的角度讲,事实是整个社会的刚需,却不是某个人的刚需;从安全的角度看,记者工作辛苦,上升空间有限,风险却很高。

这些道理,我们都明白。做了两年,我们的平均阅读量还不如一些大号的情感鸡汤文,但,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总有那么一些,受过传统媒体的职业训练,除了说真话没有太多生存技能的人。

总有那么一些,想坚持一些过时的价值观,按照自己的本意去做事的人。

总有那么一些,愿意关注社会的真相,愿意直面生活的人。

我们,或许也是这样的人。

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被狮子毁容的女人问福尔摩斯:“像我这样残缺地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福尔摩斯说:“在一个缺乏耐心的世界里,坚韧而有耐心地受苦,这本身就是最宝贵的榜样。”冯翔 每日人物执行主编我们的团队吴敏霞退役:31岁,开始童年生活文:李斐然

即便是喜悦,也要按照标准有节制地表达。虽然那是她记忆中最开心的一天,但在现场,她却只能显得很平静,甚至并没有任何庆祝。

奥运跳水冠军吴敏霞退役了,但她似乎一直在逃避“退役”这个词。

在正式宣布退役前的那个礼拜,她还在犹豫,“选择坚持要比选择退役简单多了。”接受专访前,她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用另一个概念替代了这句话:“我只是跟大多数人换了一种活法嘛,把我的生活倒着过。”“小时候,别人天天玩,尝试新东西,我就只能去跳水,天天做同一件事;现在30多岁了,别人选择了稳定的工作,天天去做同一件事,而我却从跳水中回来,重新开始玩。”她说,“现在轮到我来享受生活,回到我的童年。”

在倒置的生活里,吴敏霞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职业体育生涯。她从6岁开始学习跳水,16岁拿到第一块金牌,直到里约奥运会,31岁的她还在拿金牌。在25年的职业生涯中,她是中国第一位获得5枚奥运金牌的女运动员,历史上唯一连续四届蝉联奥运金牌的跳水选手,尤以曾经和郭晶晶搭档双人跳水组合最广为人知。

这段生活就要结束了,但新的生活是一张尚未展开的白纸。即将退役的她连轴转地接受采访、拍摄照片、出席公开活动,日程表从早排到晚。但每到晚上10点,她总会习惯性地提醒自己“门禁时间到了”。因为在运动队的日子里,晚上10点以后不得外出。花了一会儿时间她才能回过神来,这些要求已然失效,那已经是上一段生活里的故事了。标准、控制和25年如一日

吴敏霞所熟悉的跳水生活,最要紧的关键词是——标准。

在这段从6岁开始的生活里,一切都要按部就班地进行,凡事都有一个标准。作为竞技运动的跳水,从选材开始就有一套完整的指标参数,比如小腿长占下肢长的比例、原地纵跳和十字变向跳能力、身高、体重等等,甚至还要包括自信心和成就动机的强烈与否。“现在我还能想起来,当选材教练说我身材和性格适合跳水时,我的那股高兴劲儿。有种被上天选中的感觉。”吴敏霞在宣布退役的微博中这样写道,然而很快医生在检查中发现她的髋和胯突出,身体素质其实并不适合做跳水运动员。“(这)让我不禁又对天赋这件事有些迷茫。”

跳水在很多时候被人视为一件优美的事情,它代表了人在无支撑的空间中利用自身力量完成规定动作的能力。但是真的站在10米跳台上向下看的那一瞬间,优美、荣誉、骄傲、奖励都跟这项运动无关。任何一个人面对头部向下径直坠落的第一反应都一样——恐惧。

对小跳水学员而言,克服这种恐惧是第一个门槛。吴敏霞说,她已经记不得初次登台跳水时自己是紧张、兴奋还是恐惧,她只记得一个信念——练不好就会被退回去,所以,我要赢。

她通过一年500个小时的练习来对抗这种本能的恐惧,并从跳水这件事中寻找乐趣。

按照跳水运动员的训练标准,她每周训练至少6天,重复3000次跳水动作,来保证自己在起跳腾空后那个无支撑的环境里能够精准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严格按照标准完成动作。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件事,但是吴敏霞做到了。“当时我就在想,只要每天都多练点,老天总不会辜负我吧?”她说,“跳得久了,越来越能感受到跳水这项运动的执拗,没人对抗,每天都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但又不敢停下来歇一歇,生怕一歇状态就没了。”

于是,这种不停歇的状态一直持续了25年。

吴敏霞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努力,坊间流传着的关于她的消息总是和努力坚持有关——她感冒了不请假还坚持训练、受伤打封闭也坚持训练、胃病犯了也在训练、韧带撕裂也坚持参加比赛、就连参加奥运会,有两次她都是带伤上阵……

上海游泳中心党总支书记邵国民说,吴敏霞在上海冬训,虽然训练场离家只有两三公里,但两个月里她也只回去过一两次,“她对自己的生活要求很严格,没有训练队内的安排,她不会跑出去自己活动”。

这种刻苦换来了她所渴望的结果。国家跳水队教练周继红在为双人跳水运动员配对的时候,对郭晶晶和吴敏霞的跳水过程进行了统计。结果发现,吴敏霞在走板过程中,重心水平和垂直速度变化曲线几乎和郭晶晶的运动曲线趋势完全重合,只要她们按照统一的技术要求掌握跳水动作,足以保证她们能够高度同步地完成规定动作。

吴敏霞终于被选中了,选中她的是国家。“跳水这件事给我带来的最大快乐,是每天都在重复练习同一类动作后,真的在比赛场上能把这个动作发挥到极致的那种成就感。这种感觉我非常享受。”吴敏霞说,记忆里最高兴是2012年伦敦奥运会决赛,自己的5个动作全部发挥出色,“我觉得这场比赛非常完美,毫无遗憾。因为这个过程让我感觉每天的练习和付出,让我能够完美地控制我的身体力量,完成计划好的动作。”

然而,即便是喜悦,也要按照标准有节制地表达。虽然那是她记忆中最开心的一天,但在现场,她却只能显得很平静,甚至并没有任何庆祝。“教练也会说,希望不要表现得太张扬。你的兴奋在别人看来像是一种施压,因为人家还要比赛嘛。所以我总是压制着,慢慢心情就平静下来,也不觉得那么兴奋了。”她说。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跳水以外的那个世界,对吴敏霞来说是陌生的。在接受采访时,她一上来就直截了当地坦白:“我这个人没有故事,可以吗?”

她甚至有点委屈,每天训练结束后基本上就去做2个小时的理疗,差不多收拾一下就到晚上10点休息时间了,能有什么爱好呢?她看不了电影,因为腰上有伤,坐不了那么久;也没时间听音乐,毕竟大部分时间都在水里;一度迷恋过十字绣,可是颈椎不好,没法一直低着头,最后也放弃了……“我是一个专注的人,很多时候我没有办法分心去想,不想给自己思想上增添负担,我要求自己必须一心一意地对一件事。”吴敏霞说,“这么多年我都是一心一意扑在跳水上面,对于自己的业余生活、兴趣爱好这种事,已经慢慢没有方向了。”

最后,她的生活里只有一样乐趣,就是跳水。每天早上6点起床,6点10分坐班车去出早操,下午7点20分结束训练,吃饭,做一到两个小时理疗,晚上10点回宿舍休息,周而复始。郭晶晶也曾说,活在跳水队的日子里,会让人忘记了自己的年纪。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几乎相同的行程,总觉得自己还是刚进来时的小姑娘。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30岁了。

在过去的25年里,吴敏霞最熟悉的人都在运动队里,她的教练、她的队医、她的队友。她说,感谢诞生了双人跳水这个项目,才让她的生活多了一个伙伴。“给我影响最大的人是郭晶晶,她对我来说是非常有亲和力的大姐姐,她每天会陪着我训练。这会让我有一种陪伴的感觉,我不是一个人孤独地练习,还有一个人,跟我同步同时在一起。”

在这个过程里,吴敏霞说,苦恼的时候她会找人聊,找教练、找队医、找队友,但是很少找家人。她已经习惯了只跟家里人说好消息,而她的家人也是如此,报喜不报忧。时间长了,他们相互都不那么了解。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担心影响她的训练,家人并没有把家里的消息告诉她,她不知道外公外婆去世,也不知道母亲得了乳腺肿瘤接受了化疗治疗。“那么多年下来了,早已明白女儿并不是完全属于我们的了。”爸爸吴钰明之前接受上海当地媒体采访时说,为了解女儿的情况,父母只能学着上网,刷女儿的微博。就连最近女儿宣布退役的消息,也是在微博上发现的。

他们管女儿昵称“妹妹”。“其实妹妹打电话打得不算太多,她训练忙我们都明白,但只要有一点联系,我们都开心。”“现在马上要开始新生活,会觉得我的灵活应变可能差一点儿。因为在跳水里,重要的不是你应变,而是对身体感觉的判断和调控。每一个跳水动作会被分解成很多具体的细节,起跳、空中翻腾、打开、入水……跳水所需要的是在空中那一刹那,根据自己的发力情况,控制自己的身体,在反复练习的同一个节点打开身体,保证标准的垂直入水姿势。这是一种空中感觉。”她说。像个孩子那样,买点玩具

但在外面的世界,似乎并不需要一个标准动作。

她开始学习新的法则,学习化妆、看时尚杂志、开微博、上直播、参加综艺节目。然而她对这一切还不熟练,她说不出最喜欢的杂志名称,也说不出最喜欢看的电视剧名字,就连最喜欢的时尚搭配也只有寥寥的定义,“简单的,干净的吧”。

不过,吴敏霞并没有想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现在是该结束的时候了。“选择现在退役并没有什么契机,只是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跳完奥运会那会儿,真的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继续再跳下去了,身体的各种情况已经超过极限了。再继续下去是对身体的不负责任。我觉得可以让自己休息一下。这不是年底了吗,我觉得应该对这一年,以及我的整个职业运动员生涯做一场告别仪式。”她说。

只是对于告别一项坚持了25年的职业运动,她还是会有点逃避。“在真正做出退役打算之前的几个小时,我还在想,会不会我再坚持4年,35岁再去征战奥运。”她在宣布退役的微博中写道,“哈哈,扯远了。”“我希望以后能不断尝试新事物,找到我的兴趣,新的爱好。”吴敏霞说。“以后不希望自己还是那么辛苦,因为之前经历的生活状态,精神和身体都已经在透支了,后面我想真正地享受人生。但是具体怎么说呢?我现在也还不知道,我不想把未来的规划钉死在一个方向上,我希望它能跟跳水一样,是我感兴趣、喜欢的事情,这样我才能百分百投入其中,让我一心一意地投入。”

在找到这个确定的目标之前,吴敏霞退役后的第一个决定是——像个孩子一样去玩。

比如,她决定在正式退役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重过童年,像个孩子那样,买点玩具。“不过毛绒玩具已经不适合我了。”即将32岁的她说,“我现在喜欢买拼图,有点智力的玩具。”没心没肺的任素汐,从骨头里长出了干净风骚的张一曼文:卢美慧

舞台剧的5年,从最初躺在剧本里的安静的字,到一个活生生的,让人欢喜、让人心疼的人,张一曼差不多是从任素汐的骨头上生长了出来。

在原本的生活轨迹里面,那方小小的舞台之外,任素汐经历最多的场景是送别。

开始她是年纪最小的,送演不动的师哥师姐走,接着是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到了这两年,新一茬儿的小朋友们也泪眼汪汪地加入了告别的队伍,“素汐姐,我走了,你保重啊”。“保重,保重,嘿嘿。”送别经历得多了,任素汐也变得皮实。演话剧寂寞、挣不着钱、留不住人,很正常。

但各人有各人理解的“高处”,差不多10年的时间,任素汐觉得,“能守着舞台安安静静演戏,也挺美”。

她特别提醒,千万不要把这段儿写得特悲壮特高尚,完全没有,“我就是,单纯地喜欢”。张一曼的魂魄,任素汐的肉身

在华语影像世界里,上一个放荡风骚却不招人厌烦的角色还是《新龙门客栈》里的金镶玉。24年前的张曼玉美貌水灵,正是人生最好的时辰,再怎么狠辣歹毒都透着娇俏,惹人喜欢是自然。

到了2016年的《驴得水》,影片中逮谁睡谁的张一曼竟然让已经习惯了道德审判的观众们集体放宽了标准。那张银幕上算不上好看的脸,因为剧中起伏的冲突而迸出了美感。

人们冲进演员任素汐的微博,争相表达着对张一曼的喜爱和心疼。

想要把“张一曼”抛在一边,单纯尝试去了解“任素汐”并不现实。她坐在你对面,虽然穿的不是旗袍,但陷在羽绒服包裹中的她,神态、语气,甚至不时蹿出的一串“哈哈哈”魔性的笑,都会让你恍惚,对面的任素汐缠绕着张一曼的影子。

任素汐并不避讳这种相似,舞台剧的5年,从最初躺在剧本里的安静的字,到一个活生生的,让人欢喜、让人心疼的人,张一曼差不多是从任素汐的骨头上生长了出来。

最原始的版本是张一曼也与大家同流合污,任素汐觉得生硬,观众也反映不合逻辑,于是就一点点修正。有次演完,任素汐沉浸在张一曼的世界里,灯都暗了,她还在舞台边上痴痴傻傻地笑,编剧刘露见了,这才定了张一曼的终局。

电影里很打动人的一段,配着酥软撩人的《我要你》,张一曼把蒜皮儿扬到半空,纷纷扬扬的像下雪。影像世界里面怎么表现女性是个恒久的命题,张一曼带来了一份特别,让大家见识到了把大蒜皮儿当雪花的姑娘的好。

这个情节,是《驴得水》还是话剧时期任素汐即兴改的。最早的时候,对手戏的演员拿出账本来,说这是大家的罪证,任素汐接过账本,顺手就撕碎了扬到空中。

导演周申觉得这属于演员的“天才”,因为这不是编剧靠想象能编出的场景。

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她给一曼写日记,给这个角色梳理了几万字的前世今生。这是她一直私藏的宝贝。5年的时间里,任素汐就是这样一点点给张一曼增加着血肉,直到她由小众舞台闯入大众视野,有心疼和赞美,也伴着刻薄和非议。

角色是演员的骨血,到了这个阶段,任素汐觉得一曼真正“成了”,以后大银幕上大约不会再有这么个人,她的命运终了,笑骂由人。心无旁骛的安静

一曼的人生在枪声中结束。任素汐在为一曼挨了自己1500多个巴掌之后,开始在现实世界里接纳着角色对于演员的馈赠。

过往的安静消失了。过了将近10年“出门、上台、演戏”的清净日子,不太擅长同陌生人打交道的她,要在短时间内习惯蜂拥而至的赞美、议论和窥探。

电影《驴得水》上映之后,任素汐不再是戏剧圈子里一直被珍藏着的“最想让她红又舍不得让她红”的话剧演员。她成了“演艺圈的清流”“华语影坛最大的惊喜”,最通俗地说,她红了。

但红不红,她不在意。“说得多了,显得太装,可是我真是那么想的啊。”任素汐不是那种被经纪公司精确设计的流水线产品,说话透着张一曼式的敞亮。

她喜欢那种安安静静演戏又魅力非凡的演员,早几年发现英国演员约瑟夫·摩根,也会迷妹一般地在微博里祈祷:这是位极品英国好演员。先别红……

跟她自己的粉丝对待她的心情一模一样。

好朋友茜茜很理解任素汐的安静,2011年,两人因为工作认识,之后才有了《三人行不行》《吉祥公寓1802》《驴得水》《破阵子》等舞台剧的出现。“舞台上没有任素汐三个字,她上了台就是角色,也只有角色。”“走红”之后,茜茜心里也嘀咕,她会不会变?结果完全没有,电影宣传期结束,任素汐还演出了4场舞台剧版《驴得水》,下了戏茜茜开车送她回家,跟平常一模一样,“还是大傻子,哈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儿,外界的那些她真的不怎么关心”。

一场合作下来,《驴得水》中校长的扮演者大力也轻易觉察到任素汐的不同,以前演戏碰到年轻女演员,关心最多的是衣服好不好看,镜头漂不漂亮,戏份是不是足够。

但在片场,任素汐最多的话是:“力叔,我这么演对吗?”

大力另一重身份是山水画家,还是文化部的专家,进组的时候还带着老人家的持重,“不能上来就说裤腰带以下的事儿啊”。

但是“孩子们”最终说服了他,特别是跟任素汐的几场对手戏,“这孩子让我想到了莫泊桑的《羊脂球》,所有人都利用她、诋毁她,但这孩子心是干净的”。

任素汐演出了这份干净,大力说,从表演上来说,这并不容易,多了让人厌恶,少了缺乏力度。“素汐说这个角色她琢磨了5年,有这个心力,什么演不成?”这把年纪,欲望该退场了

临近年底,任素汐终于录了一场综艺节目。这一度让身边的朋友很着急,应该趁着《驴得水》热映的时候多去露露脸,“要不热度过去了,谁还记得你啊”。

她倒是不为所动。这次终于破例是因为对方前前后后邀请了4次,“实在不懂得怎么拒绝别人的真诚”。而且节目的主题是“匠心”,讨论的是在嘈杂的时代里,如何内心坚定地做一件事。

窝在座位里,任素汐畅想了一下,要是“爆红”出现在自己的18岁,而不是28岁,那样的人生肯定会完全不一样。小姑娘时,会有欲望,会不坚定,会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谢天谢地,不早不晚,“一曼的馈赠”出现在自己的28岁,任素汐说自己已经变得没什么野心了,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比过往任何时间都清晰。

她不想当一个橱窗里精致的玩偶,那种连笑容的弧度都被精确计算的流量明星。那个要靠没完没了的绯闻、炒作还有肉毒杆菌和玻尿酸填充的世界,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所以推掉了走红后找上门的大部分工作,借着张一曼给的声名,好多剧组想请她演一个角色,她和同伴说想先看看剧本,对方说,“剧本还没出来呢”。

舞台之外的世界,乖张而疯狂,较真儿倒显得突兀了,任素汐要努力学着适应。别的女明星忙着嘟嘴卖萌自拍,她在微博里贴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名言自省:要做人民的艺术工作者,不做宫廷的艺术工作者。

我开玩笑说,你这哪是没野心,你野心大大的啊。

她哈哈哈哈一串笑,依然是张一曼式的魔性。舞台上的皈依感

任素汐是双子座,非常典型的双面性格。A面的她,开朗爱笑,嘻嘻哈哈看不到烦恼的山东大妞儿;B面的她,却被一层似有还无的孤独感笼罩,蒜皮儿不是雪花,她却信着。

幼年失去父亲,但说起来,她脑海里都是有意思的事,跟父亲一起偷妈妈的钱,一起去海边挖海蛎子吃,过早经历人生的离别,比旁人倒是多出一分通透。

任素汐说,崩溃之后的张一曼其实是有愧疚的,她会想,如果不是我,或许一切就不会这样,虽然她什么也没做错。

她能理解一曼的愧疚,也说起了一些过往的不开心。她自己没怎么经历青春期,早早地就被逼着成熟懂事,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但是她又特别不愿意去强调自己的不快乐,这一点也像一曼,经历诸多的不自由、不快乐、悲伤和离别,但是她的样子一直是没心没肺的。

这个时候演戏成了一个好出口,任素汐试过去电视台当编导,很早的时候也跑过剧组打酱油,但是只有在舞台上演戏给了她结实的皈依感,到了台上心就静了。心思敏感的人都有神性的一面,她满脸虔诚地说,戏剧最早源于祭祀,连接着万物和众生。喜欢演戏,迷恋体验派,是因为演戏的过程也是把自身经历外化的过程。

让老演员大力觉得任素汐的能力不可限量的是剪头发和花海的两场对手戏,年纪小的观众可能会疑惑,不就是剪个头发吗,怎么就疯了?“那是他们没经历过那个年代,不知道疯狂的年代是什么样子。对一个女孩儿来说,当众被剪了阴阳头,跟被扒光了强奸没什么区别。”

剪头发的时候大力甚至抗拒拍这段戏,“太不是东西了,一个好好的姑娘我们给人糟蹋成什么了”。所以到了张一曼在花海里采花,校长让她躲到屋里去的时候,两个人的情绪都复杂到了极点。

大力需要演出来愧疚、担心、因恐惧而生出的紧张,而在任素汐的眼睛里,大力还是看到了经历那么多伤害之后的体谅,“那时候没有戏,素汐让我能原谅自己了”。“演员”两个字挺沉的“要不咱俩说说我的长相吧?”聊得high了,任素汐主动说。长相的话题原本不在采访计划里,看出我的犹疑,她说,“你没见那么多观众说我长得像驴吗?”

然后哈哈一顿笑。洒脱不是能装出来的,她是真的不在意。

没公映时有提前场次的观众因为她的长相而阴谋论,觉得她一定有了不得的靠山,她乐呵呵地转发攻击自己的微博,“不要因为我不喜欢我们的电影啊”。玩笑开够了,她又一脸严肃。她觉得自己的长相刚刚好,捯饬一下能看,放到人堆儿里也不扎眼,这才是天生的演员脸。

不着痕迹、不露锋芒,在她看来是表演的最高境界,演完了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泡脚、吃鸭货、看片儿最惬意不过。

她知道自己和一曼是一段互相成就的缘分,但也时时警惕着,不把自己框死在一个角色里。演好一个角色不难,难的是次次都好。一方面,这需要耐住性子,等着时间造化,“演戏这回事儿,熬时辰、熬阅历、熬心气儿,越老越有味道,越老越会演”。

另一方面,在光怪陆离的演艺圈,也需要抵挡得住诱惑。《驴得水》之后,一个著名导演找到她,让她演一个网红。那是一个任素汐很喜欢的导演,但是左思右想,她还是跟对方说了不。她觉得自己驾驭不了,所以不去贪心。

这大约是只有舞台剧出身的演员才有的自律和严苛,观众买票来看你的戏,如果你这场演不好,人家下次就不来了。

我说为什么对自己要求那么高,这个圈子里,用替身、抠图的明星一抓一大把,任素汐悠悠地回答:“每当看到这样的新闻都会很难过,‘演员’是挺沉的两个字,怎么能这么糟蹋呢?”渡人的菩萨

走红之后的一个苦恼是不知道怎么应付网上的那些断章取义,什么“任素汐:张一曼没人演得比我好”,她看了浑身发麻,她的本意是说,一曼这个角色跟着自己成长,她身上有很多自己的影子。

怎么和所谓的圈子相处,是任素汐要努力学习的事。她不愿意因为外界的纷扰而改了自己的本心:我在这儿,做好自己的本分,如果还有流言追过来,那就去他的吧。

她提到台湾知名戏剧人李国修,许多年前,正是因为后者的《三人行不行》,任素汐才被戏剧圈所熟悉。她说起某次在排练厅,自己拿着块饼拼命往嘴里塞,李国修调侃她:“少吃点饼吧,你看你腿那么粗,可怎么当菩萨?”

任素汐蒙了,什么菩萨?

李国修说:“演员跟菩萨一样,是来渡人的。来,你的饼给我吃一口。”

多么悲伤的事,在任素汐那里都有个温暖的底子。后来李国修突然离世,在侧幕条等着上场的任素汐听到消息,拼命忍着不去崩溃痛哭,她觉得自己根本撑不住,但灯光一亮,那场戏还是要演好。

回忆这段的时候,任素汐没能忍住眼泪。李国修既是恩师,也像父亲,她迷恋那一代戏剧人的老派,没什么私心杂念,一生就做一件事便觉功德圆满。

任素汐会忧心忡忡地说起对行业的担忧:“钱很多,泡沫很多,但好故事却没有。”比较难过的是,到目前没有一个新的话剧剧本找到她,这也侧面反映了戏剧行业的不景气。

但她倒也不急不恼,《驴得水》算是磨出来了,肯定还会有一个。

去年12月8日,任素汐连演了四场《驴得水》的话剧版,电之后,话剧一票难求。谢幕的时候,任素汐的名字出来,全场声雷动。

她捂着脸哭了,后来我问她,为什么哭了,原以为她会说电影之后重新回归舞台很感慨之类的话,结果她很自然地说,“就是又回到一曼的角色里了,演这个戏快两百遍了,她还是能打动1、”最怂的少年唱了首最丧的歌,成了最红的那一个文:李悦

那些看到镜头就忍不住挤眉弄眼、恨不得立刻成名的人一定想不到——角落里那个最不起眼的少年,会是他们中最红的那一个。1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毛不易是来搞笑的。

他在一档名为《明日之子》的真人秀节目中亮相,留着黑色西瓜头,脸盘有点宽,小小的眼睛藏在黑框眼镜后面,微微驼背。第一次上场之前,他为了壮胆喝了三两白酒,眼神已经有点“飘”了。鼓足勇气开口做自我介绍,发现话筒没声,只好回去重来。第二遍还是没声,只好再回去来第三遍。“业余巨星”,毛不易这样介绍自己。“巨星”是他私下里的外号,参加节目时特意加了“业余”两个字,为了“让自己显得谦虚一点”。职业——男护士,周围有笑声。“那也不能是女护士啊。”他抗议道。

亮相的第一首歌叫《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歌是毛不易自己写的,歌名刚报出来,坐在对面的主持人张大大已经哈哈大笑。好不容易坐定开始弹唱,刚唱了一句,琴弦又崩断了。

毛不易初次上场,琴弦就崩断了。

终于处理完各种状况开始唱歌,他的第一句歌词大意是——如果有一天他变得很有钱,就要躺在世界最大最软的沙发里,吃了就睡、醒了再吃,这样先过一年。

毛不易在节目中唱的前两首歌都是这样的“白日梦”风格,另一首叫《感觉自己是巨星》,歌词里唱到,每当生活让他想死,他就告诉自己“巨星只是在扮演平民”。

评审苏运莹夸他歌写得好,他脸上的得意快要溢出来了,却撒娇地说:“哎呦,哪儿有那么好啊。”

所有人都知道,毛不易是个有点小才的年轻人,但这点“小才”似乎又仅仅够博君一乐,他的人气在所有选手中一直很靠后,随时有可能被淘汰,好在薛之谦一直在“保”他,因为在那首《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的后半段,毛不易突然变了画风唱出了这样的歌词——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

我会买下所有难得一见的笑脸

让所有可怜的孩子不再胆怯

所有邪恶的人不再掌握话语权

这让薛之谦觉得毛不易应该不只是来搞笑的。但毛不易始终一副不温不火、不着急也不积极的样子,保了他很多次的薛之谦终于急了,说:“你这样的歌拿去发片会死得很惨。”毛不易终于有了反应,发了条微博:“我真的有很多抒情的歌,并不单纯是喜剧角色。”

紧接着,在下一期节目中收起对自己嘻嘻哈哈的调侃,认认真真地坐在舞台上唱了自己写的《消愁》,整首歌4分钟,那4分钟内,现场是一派从未有过的安静,4分钟后,一切都变了。

毛不易在《明日之子》上演出。《消愁》中,少年带着梦想走进欢乐场,“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在角落里固执地唱着苦涩的歌,端起酒杯,一共八杯酒,分别敬了朝阳、月光、故乡、远方,也敬了明天、过往、自由和死亡,酒过三巡后也似乎参透了人生的真相——“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清醒的人最荒唐”。

薛之谦说看到这歌词想给毛不易跪了,杨幂听罢问毛不易:“你到底被生活甩了多少耳光?”节目直播还没结束,《消愁》在QQ音乐上的评论量已经破千,随后是24小时播放量破千万、连续一周蝉联金曲榜榜首、周播放量破亿、朋友圈刷屏……

在习惯造神的社交网络里,毛不易成了年少版李宗盛、中国版Bob Dylan,仅仅凭借一首歌,他就红了。2“歌是好歌,就是有点费烟。”有人在《消愁》的播放页面下留言道。至于这首歌为什么能够在一夜之间爆红,大多评论都会提到一个字——丧,那种“清醒的人最荒唐”背后令人无奈又无解的丧。

在唱过“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和“假装自己是巨星”之后,观众们用“萌”来形容毛不易,而《消愁》之后,这种“萌”也变成了“丧萌”。知乎提问“如何评价毛不易”的回答中,有人说他像周星驰电影中的小人物——出身底层、很、很逊,但却有一种十分动人的盲目天真。

毛不易的确很。

当初考大学时,因为分数原因被调剂到了自己并不喜欢的护理专业,但害怕重考最终结果更差,想想“家里如果能有个懂医的人也不错”,于是就接受了。

报名《明日之子》之前并没有详细了解这到底是个什么节目,还以为和以前参加的浙江省十佳歌手差不多,等到知道了,也来不及后悔了,只好喝点儿酒硬着头皮上。

这种“”某种程度上也构成了他的“丧”——基本不会主动去创造什么,能接受就接受,没有一腔热血地想要做成什么,至于自己究竟能做成什么,没想过也无所谓。“我自己确实比较懒,没有那么积极,不是每天都充满了正能量的那种人。”毛不易说。

这和他的成长经历多少有点关系。

他出生在一个公务员家庭,父母是“老来得子”,家里和他同辈的亲戚几乎都已经四五十岁,外甥、侄女们也就比他小个一两岁,因此,他没感受过太多来自家长“望子成龙”的压力。小时候,母亲带他报过一些兴趣班,但真的就是兴趣班,想学就学,不想学就算了。长大后,他从哈尔滨去杭州上学、唱歌、文身,父母都没干涉过。

这让毛不易在一种几乎没有要求的环境中长大,他对所谓“一定要做成什么”也没有概念,在同龄人都咬着后槽牙、一腔热血地表达愤怒或励志时,他是闲散的、松弛的。

尽管父母对毛不易诸多疼爱,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精神上的交流。来参加比赛这件事,毛不易并没有直接和父亲说过,直到播出后有了一些反响,亲戚们知道了才传到父亲耳朵里。

不善言辞的父亲想表达对毛不易的支持,但又抹不开面子给他打电话,只好请自己的朋友代劳。“毛毛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张姨,哎呀你爸最近特别关注你,你那个节目他们每期都在看。”挂了电话,毛不易震惊于父亲竟然为了他学会了用网络看视频。

节目组需要用到小时候的照片,父亲特意从车库里翻出家里的“古董”,一张一张翻拍给毛不易。手机频繁震动吵得他无法入睡,他给父亲回复了一句“谢谢爸爸,别发了”,但这句简短的文字很快就被接连不断涌进来的照片冲出屏幕。手机终于消停了,毛不易一数,父亲已经发过来的照片有60多张,其中还有很多重复的、没拍好的。

至亲之间如此内敛的表达方式,让毛不易的性格里始终有种旁观者的疏离感。刚开始录制节目的时候,彼此并不认识的选手们一见面都在互相寒暄,只有他拿个小本子在旁边记录,一言不发。“前面几次在湖南录制的时候,我全都是在人群之外站着的,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跟大家说话,而且那个时候人很多,大家都很嗨,我就想怎么这么嗨?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说话。”

但正是因为这份疏离给毛不易制造出了一个观察周遭的空间和距离,再加上天生的敏感,他的歌里才会出现一种与22岁年龄不符的冷静——我不说,但我都看在眼里,而且比你们都了解。

毛不易还记得他写的第一首成型的歌叫《出嫁》,是写给自己表姐的,歌词是这样写的——

姑娘你要出嫁,离开了你的家

天边的余辉啊,采一片做头纱

姑娘你要出嫁,明天它太远啊

天边的白云飞,踩一朵做白马

但写完后他又了,没敢拿给姐姐听。“太悲了嘛,在婚礼上唱这么煽情的歌也不合适。”后来他把歌传到网上,姐姐才听到。“那她有给你一些反馈或者评价吗?”“好像也没有,她和我说你能不能在我婚礼上唱那个《最浪漫的事》,我赶紧说可以,可以。”3

毛不易至今做过最特别的事,应该就是初中时给自己改名为“毛不易”,“不易”并不是不容易的意思,而是“不改变”。《消愁》爆红后,周遭每一个人都显得比毛不易更激动。

节目里,在他接连拿出几首走深沉风格的原创歌曲之后,薛之谦对他的夸赞升级为“正走在成为周杰伦和林俊杰的路上”,主持人张大大断言他已经在为华语乐坛做贡献,杨幂则说他“不露锋芒才是真巨星”。

薛之谦感叹毛不易是自己见过的年轻一辈中,写词最有灵气的人。

他的粉丝给自己取名为“暴发户”,并连续两期用超过四百万的支持票把他推举成人气王,记者们一批又一批地赶到北京郊区的某影视园,举着话筒追问他所有的生活细节……

只是,毛不易真的没什么改变。

他说起话来眼睛里总是带着羞涩的笑意,嘴巴习惯性抿着,手不时拉一拉黑色渔夫帽的帽檐,企图把大半张脸都埋在里面。“今天没来得及洗头。”他解释道。

他不善言辞,满嘴都是大实话——之所以能写出像“清醒的人最荒唐”这样的歌词,并不是因为经历多,而是因为内心戏比较多,很多看到的、听到的都会留在心里;一夜爆红和写的歌被捧为“神作”的感受都是“还可以吧”;《消愁》红成这样“算是一种惊喜,但好像也没那么喜”;至于“少年李宗盛”和“中国版Bob Dylan”,他则说“那个不是对我的鼓励吗?我还能真把这些话当真啊。”

毛不易喜欢小S,采访中提及小S会忍不住拍大腿。他形容小S“放得开、聪明、幽默、有分寸”,那是他很想成为但又做不到的性格,其中“有分寸”尤其重要。

同学周婷(化名)至今记得,上大学期间,她所在的文艺部曾经找毛不易给一个活动帮忙,结束之后她给毛不易准备了点礼品,但毛不易再三推辞,一直重复着“谢谢谢谢”“没关系没关系”“不用不用”,来来回回拉锯了无数次就是不肯收。最后周婷只好主动结束对话,说:“学长你别回复我了,我习惯最后一个回消息。”没想到毛不易还是回复了,说:“我也是这样。”

周婷说毛不易是一个内心世界极其丰富的人,只是不太爱表达,只好把自己的内心戏都“憋”成一首首歌。

也正是对“有分寸”的要求,这些“憋”出来的歌也很有分寸——无论是喜是悲,调侃或者感怀,都是点到为止,一切都是淡淡的。不歌颂希望,不渲染成功,不打鸡血、不洒鸡汤,一副“生活就是这个样子,没必要太较劲”的模样,但即便是这种“丧”,也不是带着怨气的颓废,甚至还多多少少透着一种暖。《消愁》之后,毛不易又唱了一首自己的歌《像我这样的人》,开腔又是似曾相识的自我调侃: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

本该灿烂过一生

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

还在人海里浮沉。

但到最后,这首歌其实唱的是所有人——

像我这样迷茫的人

像我这样寻找的人

像我这样碌碌无为的人

你还见过多少人

像我这样孤单的人

像我这样傻的人

像我这样不甘平凡的人

世界上有多少人

几个月前,还只是一个普通大四学生的毛不易曾经在微博上形容自己“很难从生活中得到快乐”。那时他正面临毕业,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目前为止我对所要面临的任何变化完全没有任何想象。五月份实习结束后,我会在哪个城市平凡地生活?从事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微信里又会多出哪些好友?期待,但更彷徨。”

几个月后,“未来”如期而至,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他也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选手在舞台中央一字排开,有人拥有雕塑一样立体精致的脸庞,有人可以随时随地透过摄影机对着观众放电,有人能歌善舞还出国当过练习生。角落里的毛不易依旧很“原生态”,镜头扫过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往人后躲。

中国内地的大众选秀来到第12年时,终于迎来了一个不会贩卖“音乐梦想”的年轻人,他带着他的“”和“小确丧”,说:“如果我的歌能给别人一些力量的话,我希望告诉他,生活里的事,梦想也好感情也好,你想要坚持就去坚持,不能的话也没关系。”林生斌:余生漫长文:卫诗婕

墓室是林生斌亲自挑的,近30平米,靠着人工湖,因为“他们都喜欢湖水”。每一座墓穴都经过他的精心设计——妻子的碑上刻有一架古筝,孩子们的墓穴下缘用黑白大理石拼成了钢琴键盘的图样。四座墓碑呈“十”字形排开,小贞与女儿阳阳的碑竖排列在中间,柽一和潼潼的分列两旁。林生斌说,还是让两个儿子守护妈妈和妹妹。

墓碑上刻着八个字:今生缘浅,来世再续。

白色的四具棺木,分别印有不同的彩色花样。百合、足球、蝴蝶、鲸鱼。

代表的依次是:朱小贞、林柽1、林臻娅和林青潼。

他们是林生斌的妻子、大儿子、二女儿和小儿子。林生斌穿着黑色双排扣西服,站在送灵队伍的最前方,手捧着四人的遗照。遗照是一张合影,照片里朱小贞怀里抱着潼潼,柽一和阳阳分别站在她的两侧。

殡仪馆内没有第二支这样长的送灵队伍。

队伍从告别厅的边门出来,通过一条通往室外的约70米的狭长的走廊,象征着亲人陪同逝者走完此生的最后一段路程。走廊的尽头往左一拐,走个“之”字,不远处就是火化室。

林生斌走得很慢。火灾发生后的第160天,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告别。

就像他说的:“我的余生就这样开始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这都是我不曾选择的人生,也是我完全没有准备好的人生。”

一场纵火案,烧掉了他平滑美好的人生轨迹。这160天,他试着开始另外一种余生。丢失的记忆

追悼会前两天的夜里,林生斌梦到了女儿阳阳,梦里她正用英语介绍自己。林生斌冲过去抱她,抱不动。她又长高了。

做梦有时候是保留记忆的一种方式。林生斌说,他常常在梦里不愿意醒过来,想在梦里多陪陪他们。

火灾烧掉了很多记忆。电脑在书房,烧掉了。单反相机火灾的时候放在客厅的柜子里,烧没了。朱小贞的手机在火灾现场泡了太久,没办法复原。林生斌的手机因为和他一起掉落瀑布,摔坏了。

很多照片就这么没有了。“这是最后,最珍贵的记忆”。朱小贞不是一个特别喜欢照相的人,她和林生斌的合影多是大儿子柽一拍的。

烧毁的房子林生斌很少去看,家里人把钥匙拿走了。之前去一次哭一次,一进门就能感受到孩子们的声音,“他们在里面捉迷藏”。

唯一能留下来的气味是放在储藏室里没被烧掉的冬被和枕头。现在的他还是会在床头放两个枕头,睡在自己习惯的那侧,盖着以前的被子。林生斌总觉得,孩子们和小贞还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回来。就像从前他和小贞睡着了不关门,孩子们半夜随时会跑来一样。

他神情恍惚了很长时间。

朋友阮岳峰还记得林生斌事发当天晚上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的样子。

接下来的40多天里,他很少吃饭,只喝水和抽烟。两天能抽掉一整条烟。睡不着,总会熬到早上四五点钟。有时候没睡几分钟,又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等回过神来,自己躺下哭。

能安慰他的是床头妻儿的照片。早上起来,跟他们说说话,晚上睡觉前,跟他们说说话。身体的惩罚

他甚至会有负罪感,一种“我还活着的负罪感”。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8月2日,被一场意外中断。

前一天晚上,他在江西云居山一座寺庙受礼成为皈依弟子。清晨4点,林生斌离开寺庙散步。因为精神恍惚,在一道瀑布前踩空一脚滑了下去。滑下30米高的斜坡跌入底下的池塘。背后是直泻而下的瀑布,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前天晚上刚下了暴雨,塘子里的积水很深,林生斌一下被冲出很远,直到他抱住一块石头。

他直愣愣地站在水中,看见自己的白色T恤被染红了,便伸手去摸,什么感觉也没有,只见到满手是血。没有恐惧,也没有呼救,他感到很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二舅子朱庆丰顺着竹子爬下斜坡,用手将林生斌围住,见林生斌仍然呆呆的,他冲他大吼:“你一定要撑住!”林生斌逐渐恢复意识,顺着斜坡攀爬,脚一踩,钻心地疼。

很长一段时间家人不敢开口问他跌落瀑布的原因,怕是他想不开一时寻了短见。他们只是每天来到医院照料林生斌的饮食起居,不多言语,一直待到很晚才走。三个月下来,哥哥林生锋瘦了20多斤。

病床上的日子难捱。被送进急诊室的那天晚上,林生斌梦见了孩子们来看他。两个儿子跑得满身是汗,潼潼跑着跑着摔倒了。他一急,梦醒了。

除了心理上的疼痛,肉体上的苦也被他尝遍。林生斌的脊柱骨折,前额、右臂、右胯等多处骨折及挫伤。最初一周,一睡着大腿便开始抽筋,一个小时抽一次。家人看得心疼:“一个大男人,都疼得嗷嗷直叫。”“那时候真希望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依靠药物入睡,终日昏昏沉沉。

睡不着的夜晚,林生斌感到像溺在水里难以呼吸,憋到尽头终于浮上水面透口气,周而复始。他频繁地发微博,诉说自己对妻儿的思念。一天,他翻到一条评论批他“卖惨博同情”,他在意了,他开始克制自己的宣泄,“怕大家听多了会厌倦”。

情绪总需要找到出口。他找来一些影片、书籍,一边看一边哭。他看《海边的曼彻斯特》,影片的男主人公同他遭遇相同——三个孩子葬身火海。当男主角说出台词“你不明白,我的心里什么都没有了”。林生斌感同身受,他说:“那是一辈子的烙印。”

他拒绝了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的建议,因为“心理医生会让他忘记”。“我宁愿忍受这样的痛苦。”今年10月在“每日人物”对他的采访中,他为自己的固执解释:“我不愿忘记,也不愿放下。”那次采访,他常常会有大段大段的沉默。面对他,很难说出安慰的话,他也明白。他常常自己索然,“只有时间,其他人也没办法”。

而时间就像他说的“老婆孩子离开后,时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我应该去面对”

很多人跟他说,一切都会好的。怎么会好呢?林生斌说:“心痛永远不会好了。”

有时候他也想找个理由,为什么偏偏是我,怎么这么不公平?周围的朋友跟他讲前世因果开导他,他也听。

尽管几乎每天都有人来看他:家人、朋友、志愿者。“但没有人能和他进行深度交流。”徐华剑说。

徐华剑是林生斌的发小,林生斌跌落瀑布后,他辞了家乡的工作贴身照料这位打小的玩伴。他成了林生斌的司机。林生斌出院后,徐华剑便住到林的租住处,成了出事以来与林生斌相处时间最久的人。

他告诉记者,在一天的大多数时候林生斌仍然以沉默居多:“看起来很多人陪着他,实际上没有任何人能够陪到他。”

家里热闹时,林生斌“也尽量表现得合群”。

朋友们常带林生斌出去散心。男人之间的交流总有些粗犷笨拙。林生斌陷入悲伤的时候,哥们常常用笑话逗他,朋友周正清说:“他也笑,但笑容只是一瞬间的。”

没有人提起朱小贞母子,甚至在一些时候林生斌主动提起时,男人们会粗暴地打断:“你要振作起来,现在没有资格悲伤,等事情都处理完了你一个人想怎么难过就怎么难过。”“我常常觉得自己可以去面对了。”林生斌说,“但是某件事情、某个场景,一下子又把我打回原形。”

看见妹妹的女儿放学回来,穿着和阳阳一样的校服、舞蹈服,他立刻出了神。哥哥的孩子坐着看皮皮鲁,那是儿子经常看的,他也会突然感觉是儿子坐在那里。

家人因此格外小心,回避一切让他触景生情的可能,小的和孩子相关的物件都收起来。今年中秋林家人没有团聚,四个老人也没有一起吃饭,吃饭做什么呢,“见面也只能一起哭”。

哥哥林生锋和妹妹云婷两人陪伴着林生斌。

小时候,兄妹三人常常结伴到山上砍柴。柴火背在身上越走越重。哥哥常常帮他扔掉一些,再扔掉一些。回家的路很长,兄妹三人总是形影不离。

现在的路也一样。

林生斌对此十分感激,生怕亲人们担心,不敢任由自己沉浸其中。他没有太多释放情绪的机会,很多时候,他坐在房间里哭,隐约能够听到父母在房外抽泣。他不敢哭了,知道自己一旦难过,老人们会跟着难过。

他很少在人前落泪了。最近的一次是他收到一个来自网友的包裹——一个精心制作的水晶相册,他毫无防备地打开,网友在图片下配上了他微博中的文字。

翻看着照片和文字,林生斌突然痛哭。

那天晚上,他捧着水晶相册进房,关上了房门。第二天,家人们要把相册拿走,他不肯,把相册藏在了枕头底下。

徐华剑回忆这一幕的时候哭了:“他说,‘我应该去面对,而不是躲着,我要感觉他们在我身边……’”支撑

他相信灵魂的存在,相信妻子和孩子们可以看到他,所以他不能不好,不好了他们会难过。他也只能相信朋友说的,化悲痛为力量。去帮帮别人也许会好,“把对他们的思念作为一个爱心传递”。

皈依了之后他会去一些寺庙。杭州近郊富阳有一座永安山,山上有一个极乐寺。寺里至今仍靠接雨水生活,庵里的尼姑很少下山。

林生斌到寺里看过之后,出资帮尼姑们打了口井。

他看起来很正常,尼姑庵的住持心智开始不知道他的故事。两个人聊天,林生斌知道心智是东北人,回去之后给她寄了五箱她家乡的黄元帅苹果。是她很久没吃过的家乡味道,“我吃过的最好的”。

后来她听人说了林生斌的经历。她没有直接安慰林生斌,只是说了自己出家的因缘:她曾经很想赚钱,但后来钱有了,父亲却因病离开了。她对林生斌说,自己没有勇气面对下一次生离死别的痛苦。

她说,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要为死亡和分别做好准备。林生斌沉默地听着。

有一次,他对心智说,晚上的时候非常想他们。心智听着,什么也没说。

11月末,“每日人物”记者在极乐寺看到了那口几近完工的人工井。它深达181米,一旦完工便能将山下湖泊中的水抽调上来,供应到寺庙的水龙头里。这口井的打造需要约8万元的人工成本。“帮助她们打的这口井,更像是在帮助我自己。”林生斌在微博写道,“既然放不下,就把这份思念化生在这份清净中。”

他会去福利院,也会在九寨沟地震的时候想做些什么。林生斌一次次在微博上向网友致谢。他知道有一些不入耳的评论,“我几乎不看”。

他曾被称为完美受害者。他有自己的自持和尊严。

今年8月以来,林生斌在每一次采访中都回避了保姆莫焕晶的有关话题。“一提到她,我的心里就堵得慌。”那是他面对提问时唯一给出的回答。他不愿与人谈论她,佛家忌恨,他无法做到释怀,能做的只有沉默。

支撑他的还有案件的进展。

他从未放弃,一直在等待保姆放火案的案子开庭。

他不打算对保姆莫焕晶提起民事诉讼。在和记者聊天的时候,他常常会问一句,你们还会关注吗?还会继续关注下去吧?

他害怕被遗忘,因为他需要一个交代。“他们必须要给个交代,只有这样子,我这辈子才能慢慢慢慢地走出来。”他要打起精神,寻找真相。

在得到交代之前,葬礼是一个小的休止符。“他们入土为安了,我也心安了。”葬礼

经过160天,他觉得自己可以承受也应该承受这次告别。

11月27日追悼会的前一天,彩排持续到晚上。林生斌站在告别厅的中央,指挥工作人员进行最后的排练:灯光、花艺、音乐、放映……确保万无一失。

他走到厅前的四张遗像前,指出大儿子柽一的那幅不行——和其他三张个人像不同,照片里的柽一站在一块黑板前,在构图的最右侧,人像小小地缩在一角。“换掉,这个和其他三张放一起不和谐。”林生斌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处理公事。

电子屏上滚动播放着朱小贞母子四人的照片,每一张都经过了林生斌的严格筛选。

妹妹云婷瞅了几眼大屏幕后没忍住,不作声地流泪。林生斌面无表情地经过她身旁,目光并没有停留,他的眼神扫过大屏幕,环视整个礼厅。

这场追悼会筹备了一个月。不同于普通的悼念仪式,现场没有任何花圈和挽联,取而代之的是连片的芦苇。林生斌向我介绍,那是他为了“营造意境”所精心挑选的,他说,妻子文艺,一定喜欢。

在林生斌眼里,朱小贞是文艺而聪明的。三个孩子都大了,她终于有了点自己的时间,她想学蒙氏教育。闲暇时常弹古筝,练毛笔字。妻子好学,儿子学英语的时候她也会学,对着电脑跟老外一对一地聊。

谈起这些,林生斌看起来很平静——只有在某些时刻他朝屏幕上的照片多望了一会儿,眼眶会湿润。“希望把它(追悼会)做得完美,不留遗憾。”他望着前方说。

每隔一段时间,他会独自走出大厅,走向室外的空地。点一根烟,或是静静地散步。告别

11月28日上午10点,林生斌站在火化室的内室,面对着银白色的火化炉迎接亲人的四副骨灰。金属门打开,四具遗骸依次从传送带上运出来:大人的很清晰,以脊柱为主的大副骨架仍在,依稀辨认得出人形,其他的骨灰四散在周围,略微泛黄。孩子的骨架则小很多,约掌心那么长的骨头,一节节地排列着。

林生斌在一边看着工作人员将骨灰一一收完,痛哭不止。一台吸尘作用的仪器被打开,缓缓地在传送带上挪动,发出“嗡嗡”的巨响,几乎盖住了亲人们的哭声。剩余的骨灰被吸进仪器,接着被倒进袋子,裹上红布放进了骨灰盒。

嫡亲们接过四个骨灰盒,依次加入送灵的队伍。

朱小贞的父母没有出席葬礼。出事以来,二位老人因长期服用安眠药肠胃出了问题。担心自己承受不住刺激,老夫妇听从了子女的劝阻。

正午12点30分是道士算出的吉时,骨灰被放入墓穴。工人用和好的水泥涂抹在边缘,合上了大理石盖子。

墓室是林生斌亲自挑的,近30平米。靠着人工湖,因为“他们都喜欢湖水”。每一座墓穴都经过他的精心设计——妻子的碑上刻有一架古筝,孩子们的墓穴下缘用黑白大理石拼成了钢琴键盘的图样。四座墓碑呈“十”字形排开,小贞与女儿阳阳的碑竖排列在中间,柽一和潼潼的分列两旁。林生斌说,还是让两个儿子守护妈妈和妹妹。

墓碑上刻着八个字:今生缘浅,来世再续。

林生斌记得他曾经和妻子聊过谁先离开的话题,两个人为此约好了暗号,以便来世能认得彼此。在火化前,林生斌去告别室里见了四个亲人最后一面。他用马克笔在每个人手上都画了记号。他留下了妻儿们一小块骨灰做成手链。

安葬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来宾释放手中的气球,以寄哀思。

大片蓝白相间的圆点依次飘浮上天空,越来越远,消失不见。几只气球在飘起的过程中被树枝挂住,数了数,刚好4只。

林生锋找来一块厚厚的木板,伸进树枝里把气球挨个地放飞了。林生斌在远处盯着4只气球,一直到灰白的云层遮住他们。

那天傍晚,天黑得快。直到朱小贞母子4人的超度仪式在寺庙行毕,林生斌才在斋堂用了当天的第一餐。他的语气稍微轻松了一些,招呼“大家都要多吃点”,手脚利落地盛了满满一碗斋饭,囫囵用完了。

吃完饭他放下碗筷,嘱咐身旁的朋友为妻儿的墓地换一块草皮。“再找两棵大一点的枫树,要好的。你费心一下。”“明白了。要大一点,直径粗一点,对吧。”“对,和你一样。”林生斌出乎意料的调侃让饭桌上的大伙都笑了。

林生斌愣了一秒,也笑了。

他在微博上写:一个人的路,显得太长太长,但我会好好地走。他们总反复问我“还有更好的吗”一个骨灰盒设计师眼中的生死文:单子轩“在失去至亲这件事上,感同身受是个伪命题,除非你同时或者曾经经受。”

我第一次到八宝山上庄东街路口的骨灰盒店,穿着西服的庄宁把客人送到玻璃门外,然后站定,注视着他们离去。隔了三四分钟,他回头看了看在屋内等待的我,犹豫片刻,进来跟我解释,他要向买完骨灰盒的人行注目礼。

这是庄宁家涉足骨灰盒产业的第29年。他目睹了不计其数的生死故事。他向我讲起那些和他萍水相逢的家庭,模仿着他们端详、轻抚骨灰盒的样子——骨灰盒是生者和亡者之间最后的一种联结,承载着生者的思念、懊悔,甚至脆弱无助。

以下是庄宁的口述。另一个家

木质的、石刻的,雕上莲花、落叶、徽章等各色图案——我是从小看着形形色色的骨灰盒长大的。4岁那年,父亲开始经营骨灰盒厂,那时我还不懂何为死亡,也不知道恐惧,每天在厂子里看着师傅们选材取料、设计图纸、打磨每一个盒子。

直到我小学快毕业时,把我带大的姥爷住进了盒子里。在部队家属院,我懵懵懂懂地在他从前住的屋子里张望着,问姥爷去哪了。“姥爷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了。”那是我家人挑选的刻着苍松的骨灰盒,象征着军人的坚毅、刚劲。

于是,在我眼里,骨灰盒从一件物品变成了一个人死后的小家。

9年前,24岁的我开始帮忙照看八宝山的骨灰盒店。在殡仪馆斜对面的这家店里,来来往往的人们为他们去世的亲友寻找最后的去处。逝去的官员、军人通常会住进木质的盒子里,传统、纹理精致,再加上底座庄重大气;教师、医生的家属往往会选择石头雕成的,能在入土后经受住更多时间和风雨。

对殡葬行业而言,四季都是一样的。哪个季节都有人死去,在他们身后,活着的人捧着手中的骨灰盒,偶尔会向我回忆起亡者的事情,带着点懊悔和无奈。他们面对亲人死亡的反应也不大一样。

我记得有一个女人,她从早上开始挑盒子,一直到天色全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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